一天很快就过去了,到了第二天,上午十点钟时,我家的门被敲响了,站在外面的是国崎先生,穿得很整齐,与昨天相比好了不知道多少。不过现在那张脸上布满的是不安的表情。
“啊,已经来了吗,请进。”向他点点头示意可以进来。
“早上好,崛江君,我觉得还是早点见到千冬比较好,所以,那个……”结果他没有进来。
“是这样的吗,那么……”我穿上鞋,拿好钥匙锁上了门,“现在千冬应该在你家或者是她自己家,快要起床了。”
我知道千冬的作息时间与平常人有些不一样。
“咦,是这样吗,在我家?”他对这件事显得有些吃惊。
“这不是很正常吗?千冬失去记忆后能记住的地方就只有这些了。
“嗯……这也是,那么就走吧。”国崎先生以一副明白了的样子,向楼下走去,我跟在他的后面。
我并不知道千冬或者前面的国崎先生的家在哪些地方,刚才说的地方也是昨天才了解了它们的存在的,于是再一次我感到自己对千冬一点都不了解。
过了半个小时,我与国崎先生来到了一间充满了和风的房屋面前,屋外前庭显得十分的杂乱,除了一条小道之外,其他地方都被杂草覆盖住了,围墙也显得有些老旧与旁边的房子显出了明显的对比。三年中,时间对这片土地的侵蚀,清清楚楚的展示在我的面前。
推开门走了进去,门没有关上让人有些意外,但是屋子中的清洁却是让人更加意外的一点,没有多余的家具的房间显得十分的空旷,又显得十分静谧。
“千冬,在吗?”我与他同时出声喊道,但是找遍了所有的房间,一个人都没有发现。
“那么,就应该在你的公寓了。”我对国崎先生说道。
“看起来是这样的,不在呢……”他叹了一口气,脸上混合着各种的表情变成了苦笑的样子。点了点头,又向外面走去。
跟着他再次走着,这次来到了一个公寓,怀念地看着公寓,国崎先生以复杂的口气说道:“想不到这个公寓,还是没有拆呢。三年前,我跟千冬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打住了话头。
登上了楼梯,她在一个门前站定,旋转了一下门把,推开了门走了进去。
好几天不见的千冬正拿着手机,另一只手揉着眼睛,坐在毯子上。
虽然百叶窗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,但从缝隙中透过的阳光仍然能让我们看清楚房间内的情形。长发从肩膀旁垂下,滑落在身体后面,在光线的照射下就像是紫黑色水晶一般闪闪发光。头发上没有任何的装饰,不像是以往看到她时以各种发带和蝴蝶结装饰。单薄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衣,深紫色的吊带裙无法遮挡住千冬所有的,洁白的肌肤,展现出了除一次外不曾见到过的双臂,这使我想起了昨天早晨所发生的那一幕,但是与优子不一样,这样的肌肤,像是真正的用白瓷烧制而成,有种清冽冰凉的感觉。仿佛被什么无法看见的事物所包裹。
不知道为什么,千冬的衣服好像被打湿了一样紧紧地贴着她的身体,稍微平坦了一些的身体曲线被勾画了出来。是汗水的问题吗?
“千冬……”还没有开口问出什么,国崎先生的声音从我的身边传来,国崎先生现在似乎已经彻底的呆在了那里。
“嗯?”千冬似乎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将头转了过来,黑色的瞳孔中发出的是迷茫的眼神,两个人呆呆的愣在了那里。
“……和人?刻一?”千冬说出了我们两人的名字,为什么,还记得我是谁呢?这么几天的时间,已经足以让她把我忘掉了吧?我有些惊讶,也有些喜悦。
“啊!啊——————出去!”千冬忽然发出了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,同时将身边的枕头扔了过来。
“是,是的。”我急急忙忙将门关上了。再怎么说,那样的服饰都不适合谈论问题,这么说来,还是我们失礼了。
在门外,国崎先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。
“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呢……千冬她……”
“变了很多,从精神的角度上。”
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,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合适。于是气氛变得尴尬了起来。
“可以了,进来吧。”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——在我的感觉中可能有几个小时吧,终于从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千冬的声音。
“和人,你……”在我们面前的是千冬有些扭曲的面容,“为什么……”
千冬的口气中带着哽咽。
“千冬,我……”国崎先生一边说着,一边走向了千冬。看到这一幕,我的心无端地疼了一下,不自然地感到呼吸有些困难。
我有些……很嫉妒这两人的羁绊,这样自己不就无法插入这两人之间的缝隙了吗?
但是,不应该有这样的感觉吧?我应该高兴才对,这样的话,千冬的心结应该是可以解开了。
“不,不要过来!”千冬忽然大声喊道。
“千冬?”国崎先生的声音中充满了错愕。
千冬用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,向后退了一步,他停下了自己的脚步,脸上出现了苦涩的表情。
“那个,千冬,可以的话,看一下你的笔记本电脑。”我向千冬提醒道。现在的千冬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,意识停留在三年前的时间,这样的状态,会做出这种举动也是正常的。
与其让他们在这里一动不动,还不如让他们早一些了解情况,抑制住自己几个星期不见而积累下的思念,以及现在想要靠近并抓住千冬的欲望,我将自己固定在门口。
“啊?哦,你是……”结果千冬仍然不认识我呢,刚才的事情,只不过是偶然而已吗?失去了对我的兴趣,千冬环视房间,找到了正在充电器旁边的笔记本电脑,启动后打开了什么。
于是千冬将注意力放在了电脑上,我们两人只能站在一旁看着,等待着她将文本浏览完毕。
千冬的眉毛逐渐纠结在了一起,精致的脸庞上的表情慢慢变得黯淡,可以看到无奈,悲伤,憎恨和迷茫在她的心中不断转变。这样看过去,实在是让人感到十分心痛。慢慢的,呈现在千冬脸上的表情开始消失,等到将视线再次放到我们身上时,千冬再次恢复了以前我所见到的样子,冷漠而且刺骨。心痛的程度再次加深,我已经开始忍受不了这样的压力。
“和人……”千冬开口了,“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
“我……对不起。”国崎先生低下了头。
“为什么要道歉?”千冬的声音还是十分的平淡,仿佛真的不知道道歉的意义是什么一样。
“三年来一直在逃避,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……对不起!”再次将头压得更低,国崎先生说道。
……
看着在说话的两人,我决定退到房间外面去等候,这是房间内的空间,不适合我再待下去了,从各种角度都是这样。
关上门,我开始观察起这一栋建筑。老式传统的风格,以灰白色为主调,覆盖了大部分墙壁,本来应该为白色的天花板,在时间的改变下被涂成了灰黑色,公寓的一面墙被打透,以混凝土的竖线装饰着从楼顶延续到楼下,无法被触碰到的白色的竖线,在光的照耀下将公寓内的空间分为明暗两色。面对着这堵墙的是公寓的房间,中间靠墙的一半,横亘着的是从左到右斜向下的楼梯,占据了另一半的是水泥铺成的走廊,没有任何的瓷砖铺在上面,被踩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地板反射着阳光,亮得刺眼。
“哐当”一声,在我打量着公寓的时候,门再度被打开。还没有反应过来,眼前便飘过了黑紫色的头发。
是千冬。带着提包,飞快地穿过走廊,跑下了楼梯。随着鞋子的踢踏声逐渐变小,我才反应过来。
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?为什么千冬会像是逃走一般离开了呢?
如果现在再跑下去找千冬的话,可以找到的几率微乎其微,这一点我很清楚,所以也觉得很不甘心。从来没有抓住过这名女孩,也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了解过她。
所以我决定先去弄清楚,究竟发生了什么。走进房间,在里面是正在呆呆地站着的国崎先生。在脸上出现了十分清晰的手掌印。
被千冬打了吗?究竟两人在这几分钟内说了什么呢?为什么又变成这种样子了呢?难不成,带他来见千冬并不是正确的吗?
我有些不安。
“喂,国崎先生!”走到他的身前,我摇动他的身体,想要让他清醒过来。
“啊……”
“你们,到底说了什么,发生了什么啊?”自己的口气似乎变得粗暴了起来。
“千冬她又走了……简直就跟那天一样。”国崎先生喃喃自语道,显得十分沮丧。
“那天?”究竟是指什么时候呢?
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了。
“三年前,她从我面前离开的时候,也几乎是同样的状况……说不定……”国崎先生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,表情变得扭曲了起来。
“说不定什么?”我再次去追问,但不想去听到答案了。这种样子就好像三年前的事情会重新发生一样。
不安变成了恐惧和后悔。
攥着国崎先生的衣服的手上的力气不由自主地变大了起来。
“说不定,千冬会做出之前所做的,同样的事情……”国崎先生要说的话与我想象的一样,但是也是我最不想要听到的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难不成,她又想要自杀吗?”咬紧了牙关,皱起了眉头,我小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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